“被迫”游走川藏

　　2008年5月初，在成都工作的張小硯因為新單位倒閉而失業(yè)，此時正值“5·12”大地震發(fā)生。由于當(dāng)時志愿者太多，紅十字會謝絕了張小硯當(dāng)志愿者的請求。張小硯與另一位志愿者阿亮一起，辦起了帳篷學(xué)校，因為“大家都忙著震后重建，很多在廢墟上玩耍的孩子無人看管，這些兒童尤其需要群體生活，需要陪伴”。

　　2009年7月，穿了雙人字拖的張小硯計劃去汶川看看去年受災(zāi)的孩子們，預(yù)計3天就回。誰知到汶川4個小時后，徹底關(guān)大橋被飛石砸斷，返程的路斷了。而因為成綿路塌方，她再繞道，漸漸走遠……

　　北轉(zhuǎn)進藏的路上，張小硯聽說墨脫很神奇，無駕照無行駛證無頭盔等安全裝備的她和驢友阿亮湊錢買了輛摩托車駛進墨脫，一路“摔了幾十跤，魂飛魄散，肝膽俱裂，嘎龍山上還遭劫”，就這樣隨性行走，翻山越嶺終到拉薩。

　　8月到了拉薩之后彈盡糧絕，張小硯與阿亮賣了摩托車，阿亮獨自回了上海，而她則留在西藏繼續(xù)玩。

　　身無分文之后，她開始往回走。常言道：一分錢難倒英雄漢。沒錢怎么回家呢?

　　這可難不倒張小硯。

　　招數(shù)一乞討：大昭寺門前賣吆喝

　　挖第一桶金，從乞討開始。在大昭寺門前，張小硯與在這一帶扛把子的藏人拉巴一起曬太陽，他曾“指導(dǎo)”張小硯逃票游大昭寺，曾一起喝酒，成為江湖結(jié)義兄弟。她學(xué)拉巴蹲在大街上，把帽子放在身前，但任憑自己說得口干舌燥，帽子里也不過區(qū)區(qū)幾元錢。

　　牙尖嘴利的張小硯于是改變乞討方法，美其名曰“募捐”。她在大昭寺門口觀察多時，決定找旅游團中一位從東北來的大叔下手，因為他看上去是“一個面善的有緣人”。她先是上前搭訕，引起大叔的關(guān)注，在吊起大叔對她旅途經(jīng)歷的胃口后，即從導(dǎo)游那里借來喇叭，站在廣場上賣吆喝。

　　她把自己來到西藏的經(jīng)歷和盤托出，并展示數(shù)碼相機里摔跤遇險的照片，大家被震住了，紛紛解囊，一共乞討到114.8元。

　　拿著這些錢，張小硯踏上回家的路。

　　招數(shù)二搭車：只搭順風(fēng)車不搭直通車

　　搭順風(fēng)車成了家常便飯。走一段路，搭一段順風(fēng)車。摩托車、大貨車、拖拉機、越野車、農(nóng)用三輪車、馬匹……路上跑的除了人沒有搭過，其他幾乎都沒放過。

　　但特立獨行的張小硯也有自己的原則：喜歡一節(jié)一節(jié)地搭，而不是搭直通車。

　　走在魯朗的時候，饑餓不已、只想吃塊肉的她在絕望之時一揮手，攔下西藏公路局李局長的車。聽了她的故事后，這位管西藏公路的老大讓屬下直接把她拉回成都。吃上肉的張小硯顯得有些“不知好歹”：“這次我想知道我究竟能走多遠。在城市里，我們依賴物質(zhì)，依賴金錢，依賴城市，淹沒了自己。對金錢的依賴甚至超過了自己本身，絲毫沒有安全感。我想知道，在沒有錢的時候，我還能有什么可以去面對這個世界。”

　　拒絕李局長的好意，張小硯繼續(xù)倔犟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招數(shù)三賭球：賭贏一碗面差點輸終身

　　幫喇嘛背柴火換大餅，住不起客棧就與磕長頭的人混帳篷，她走一段路，混一個地方。

　　一路這么長，總不能老這么幸運遇上高級公務(wù)員吧，但靠實力吃上飯，有一技傍身的張小硯有這個本事。

　　她小時候喜歡玩臺球，而且還玩得“縱橫江岸，無人能及”。走到波密的時候，她肚子又餓得不行，于是和在電線桿旁玩臺球的藏人賭起球來，三下五去二，贏下一碗面。

　　另一個藏人不服輸，過來繼續(xù)賭，張小硯又贏下一大包零食，里面有飲料、糖果、餅干，竟然還有一支護手霜。

　　在邦達，張小硯想請好朋友巴桑喝酒，無奈口袋空空。她在大街上找到正在玩臺球的藏人，從巴桑口袋里翻出一把錢做“錢引子”，一把壓在球桌邊縫里。因為手感不好，張小硯打得很謹慎，所幸最后險勝，正當(dāng)她摳出錢要走時，輸球的藏人不干了，死活都要再賭一局。張小硯把贏來的錢押上，沒有負擔(dān)再上場，把對方打得落花流水。

　　正欲要走，好朋友巴桑不干了——他也要和張小硯賭上一局，如果張小硯贏了，她能得到巴桑家里最好最快的馬。如果輸了呢?一無所有又頭腦發(fā)熱的張小硯以自己的終身做籌碼：“從此留在這草原，跟你去放馬牧羊。”

　　話一說出，張小硯就慌了，她沒見過巴桑打球，這么貿(mào)貿(mào)然賭上自己實在是沒把握。從賭面、賭糖、賭酒到把自己押上去，張小硯在這一場豪賭面前心慌意亂，打著打著竟然在最關(guān)鍵的時候出了差錯——出桿過猛，白球飛了出去。正當(dāng)巴桑欲一桿結(jié)束戰(zhàn)斗之際，張小硯流下了眼淚，巴桑放下了球桿……

　　行動就是生命

　　艱險與快樂并存的一路讓張小硯感觸良多。這個刁鉆古怪的女孩子認為：“我們大部分人都在為一個還沒有到來的未來，透支自己的當(dāng)下。一個個被生活整得脊髓抽筋大小腦癱瘓。青春還沒掏出手槍，我們就已經(jīng)倒下了!”

　　行走是張小硯獲取快樂的重要方式：“來到這世上，千萬別客氣，想做就立即去做，什么都要快，除了死。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幸運地過自己理想中的生活……社會要你必須得有地位，有錢，有房子，有這有那，我們不斷地在給自己增重，直到寸步難行，然而，行動就是生命。少一點吧，少一點更快樂，能讓你找回鮮活的感覺。”

　　張小硯終于回到家，口袋里當(dāng)初乞討來的114元錢還剩31元。

　　回到成都后，張小硯低燒、咳嗽了20多天，身體稍適，她開始記錄下這71天、行程過萬里的“西游記”，并將文字放到天涯論壇。僄悍的旅行經(jīng)歷和嬉笑怒罵的文字讓她迅速成為焦點，帖子《小硯MM83塊錢走川藏》紅極一時，點擊過千萬，瞬間贏得千萬粉絲。如今，這些文字已結(jié)集出版。

　　“想做就做，忘記時光，記住愛!”張小硯這種想做就做、隨性而為、無所畏懼的生活態(tài)度，吸引不少人開始積極去追逐想要的真正的自由和快樂。有粉絲表示：“張小硯的這段經(jīng)歷就像阿甘一樣，給力啊!”不少總是想去西藏卻因為種種自己給自己強加的理由而不能成行的粉絲，也從“思想家”成了“行動派”，扛起背囊就出發(fā)。一位63歲的老人更買了一部摩托車騎著去西藏。

　　也許同樣是受張小硯的感染，她筆下那個原某大學(xué)哲學(xué)系老師、叫“畜生不如”的朋友去年也騎著摩托橫跨幾個省來看她。“他是正月十五到我家的，那天是他的生日，萬水千山總是情，情意在這個疏離的世界比金錢更溫暖人心。”張小硯如是說。

　　享受快意人生

　　張小硯是個并不標(biāo)準(zhǔn)的80后。怎么說呢，她確有80后的性格：果敢，但果敢得有些任性，任性得有些恣肆；率直，但率直中有些剛硬，剛硬中有些出言不遜；酷愛自由，但酷愛得不守規(guī)矩，不守規(guī)矩得肆無忌憚。

　　張小硯的經(jīng)歷又有點像六七十年代生人，她初中畢業(yè)后因為不想讀書就輟學(xué)了，曾在北京、廣州、成都、重慶、杭州、大連等多個城市工作，當(dāng)過攝影師、廣告人、兒童雜志編輯、影視美術(shù)指導(dǎo)、創(chuàng)意總監(jiān)、紀錄片制片人、民間工作者(收集民歌及文字收錄)，開過酒吧，做過夜間節(jié)目主持人，端過盤子。

　　張小硯的博客圖片是一只看得見魚刺、長著腳在行走的魚。這條魚出自張小硯的筆下：“這是一條倔犟又有點壞的魚，走在沙漠中，即使要被曬成魚干，它也還是不會停下腳步，像我。”

　　酷愛自由的張小硯現(xiàn)在正在江西彭澤的農(nóng)村里過著半耕半讀的生活。

　　如果沒有其他事情干擾，張小硯每天的生活會比較規(guī)律：早晨四時天未亮，起床寫作；七時吃早餐；八時下地干農(nóng)活；中午吃飯；下午看看書，閑時去田間地頭收集江南當(dāng)?shù)卦鷳B(tài)民歌。有時候什么都不做，看日出日落，看螞蟻搬家，觀察螞蟻社會的生活和愛情；晚上八時熄燈睡覺。

　　今年開春，她打算將家里租出去的地收回來自己種，“種點米、種點菜、種點果樹，養(yǎng)活自己，然后換點錢再起間房子住。”

　　張小硯想蓋一間一層半的磚瓦房，“房子由我設(shè)計，我參與建設(shè)。理想的房子是蓋在河邊，下面有酒窖，一根管子直通地面，想喝的時候一接就有；閣樓上面放糧食，下面住人。院子里種荷花、桃花，最好是一年四季都有花開，日子就這樣慢慢地過，沒有企圖心。”

　　問她打算一直當(dāng)農(nóng)民嗎?張小硯搖頭：“這個過程沒有時間的期限，只要我想，隨時都可以開始，如果和我想象的生活不一樣，我希望我能有勇氣，重新啟程。”